那天我一如往常，结束早上忙碌的工作，中午准备休息时走进办公室，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不经意间发现压在玻璃板下方的一张旧照片，我好奇地拿起它吹了一口气，把照片上的灰尘吹落。照片中的天使是我六年前教过的学生。
　　那天是孩子们的毕业典礼，热闹非凡。教室里充满嘈杂声，有人要我帮忙找妈妈，有人要送我礼物，有人要我再抱他一下……就在我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发现小琳一个人躲在角落，把自己紧缩成一个球。我赶紧走向她，蹲下身子看着她，泪水在她眼眶打转，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是班上最喜欢跟我谈心的孩子，也是此刻最舍不得离开我的孩子。
　　“我看到你的眼睛在下雨了。”我语带哽咽地对她说，“要不要王妈咪帮你的眼睛撑撑伞？”我手里拿了卫生纸给她，还故意用食指去挠她的腋下，这是她平时心情不好时我让她开心的方式。
　　“不要！”她坚决地摇了摇头，避开我呵痒的手，双眼又蒙上一层厚厚的泪水。
　　“喔！好，那我知道了。”第一次遭到她强烈的拒绝。“那，我可以牵你的手绕教室走走吗？”
　　她点点头。后来我们都没说话，我只是静静地陪伴她也陪伴我自己，享受那一刻仅有的宁静。
　　“我终于赶上了，老板终于给我放假了。”小琳的妈妈气喘吁吁地奔进教室。
　　“小琳啊！妈妈终于赶上你的毕业典礼了。”
　　我把小琳柔嫩的小手轻轻放在她母亲的手上，温柔地对小琳说：“你先让妈妈陪你，王妈咪去忙毕业典礼的事。”
　　毕业典礼仪式结束，我一一发下孩子们的毕业纪念册与相关物品，拿完物品孩子们就可以与家长回去了。小琳排在最后一位，轮到她的时候，泪水又充满她的眼眶。
　　我又想逗她笑了。“哇塞！这次我看到鱼在你眼里游泳了！”我再次给她搔痒。
　　她还是没笑，我觉得有点失望。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再次看到她的笑容。
　　“小琳来，这是你的东西，交给你，你要小心拿唷！回家的路上要小心。”
　　她一把拿起我交给她的物品，与妈妈头也不回地离开，慢慢缩小在我的视线里。
　　当我准备走进教室时，却听到小琳大喊：“王妈咪……王妈咪……”
　　她突然转身冲了过来：“老师，老师，那个，你，你，可以写下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吗？以后我想你的时候可以打给你吗？”
　　我抱住她，蹲下身子再也无法压抑泪水说：“当然可以。”
　　她看着我，对我笑着说：“王妈咪，这次我看到鱼在你眼里游泳了欸！”
　　“是啊！还是条大鲸鱼唷！”我低下头不敢正视她的眼睛，赶紧拭去自己的眼泪。
　　我摸摸她的头说：“你终于笑了。”
　　我抱着她久久无法放开，脑海里都是她往日可爱的模样。
　　放下手中的照片，我回想起那时的小琳，她长大了，从小一到小六，在我眼前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准备迈入生命的另一个旅程。就在毕业前几天我们在走廊偶遇，她毕恭毕敬地对我敬礼说：“老师好。”然后从我身旁翩然而过。现在，有时想起她，总是让我想到她小时候跟我要电话的脸庞。
　　六年过去了，我没有接过任何一通小琳打来的电话，那张特别用A4纸写下的电话应该也不见了。我很懊悔当时没把那张A4纸折叠好了再交给她，也许可以让她多存留些时间，让她偶尔想起她说过会打电话给老师。
　　收好照片，我明白，我热爱我的工作，小孩子对我的爱干净无瑕；我不在乎电话有没有打来，我真正在乎的是我们曾经存在彼此的时间里。
　　孩子，尽管你从我身旁经过，忘了你曾对我说过的话，但我永远记得你，那个小时候最纯真的你，你对我说：“王妈咪，我看到鱼在你眼里游泳了欸！”
　　那是我脑海中最美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