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是不是太笨了？”这孩子的话让我猛然一惊。
　　“谁跟你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我自己也这么觉得。”说这话的时候，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起，脑袋缩在衣领里。
　　“我的成绩在班上垫底，我学什么都学不会，数学不会做，作文不会写，我真没用。”声音飘忽不定，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她递给我一本作文簿，一面面地翻给我看。说实话，情况确实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一页纸上寥寥几行东倒西歪的文字，一个个鲜红刺眼的圈圈，足以说明了一切。
　　“您看，我是不是没救了？”她的眼神躲闪，嗫嚅着说。
　　“来，我们试着写一段话好吗？你可以的。”
　　拟了个题目，我对她说。
　　我把摊开的本子推到她面前。悄然过去半个小时，纸上还是一尘不染，清清白白。她托着脑袋，硬是把水笔的笔帽咬裂咬扁，还未能落下一笔一画。不一会儿，“啪嗒啪嗒”的眼泪掉下来，落在纸上糊成一摊一摊，烟花状、水滴形，更多的是不规则的多边形。
　　“来，把笔放下，今天不写作文了，我们来聊聊天。”她飞快地抬起头，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是的，你没听错，我们来聊聊天。”我拉了拉椅子，靠近她一些。
　　聊天以一问一答的模式开始，半天她才挤出一句话。渐渐地，她的状态明显松弛，话多了起来，从家里谈到学校，从父母聊到同学老师。说到有趣的地方，眉眼生动，小脸红润。
　　如：哥哥会将臭袜子放到冰箱里冷冻，说这样可以除臭，结果食物都染上了难闻的气味；班里有个同学爱画画，用五颜六色的笔在衣服上、裤子上、鞋子上画画，每次他妈妈来接他，都要找他好半天；有洁癖的女生和邋遢的男生成为同桌，两个冤家对头每天上演着唇枪舌剑、刀光剑影……
　　老家的海堤上建有两座闸门，闸门落下，外面的海水进不来，里面的海水出不去。一旦开闸放水，海水奔腾，一泻千里，滔滔之势，势不可挡……
　　此刻，这姑娘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真难想象跟半小时之前的她是同一个人。她的内心有汹涌的潮，澎湃的情感如开闸的海水，源源不断，大有收不住势的状态。
　　火候差不多了，该抽薪熄火了。
　　“你看，平凡的生活中潜藏着这么多有意思的人和事，如果你把刚才讲的内容稍加整理，就是一篇非常成功的作文了。写作文不难，对吧？”
　　“老师，这也可以是一篇作文吗？作文可以这样写吗？”
　　“是啊，作文就是把我们生活中有意思的事，用文字记录整理下来。”
　　“啊？那我知道了。我也会写作文了。”她差点跳了起来，眼神里满是豁然开朗的喜悦，一扫之前的怯懦瑟缩，整个人明快了起来。
　　阿基米德曾说：“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地球。”她有没有找到这个支点，我不得而知，但每一个人的心中都需要一个支点，如果有了这个支点，就能撬起他们心中的世界。
　　女孩儿离开的时候，脚步轻快，身子轻盈，微笑着跟我挥手告别。落日的余晖斜斜地笼罩着她的背影，那背影仿佛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