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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考的甘苦
□巫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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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了17年“先生”,没想到,这回却做了学生。某市培训中心大厅里,我正襟危坐,认真听着师大中文系教授讲授的文学课。盛夏,数台电风扇吹着,风叶旋转,思绪随着风叶转着……
  我等这辈,建国后几年出生。踏入学校大门不久,学校停课,留下来的教师天天教我们唱语录歌、背语录。小学毕业前夕,有个老师看我求知心切,把我叫到他的房间,悄悄教我简单的同分母分数加减法。老师偷偷教,学生暗中学。说出来,谁会相信?我上初中,读书劳动。初知名词动词形容词,初学简易方程,板凳没坐热,发来的薄书没学完,两年半初中生活便画上了句号,卷起铺盖回家务农了。
  就在这一年的元宵节后,几个同学挑着被子,有说有笑,经我村去读高中时,我丟掉锄头,背靠田坎,久未回神。生产队长大声喊:“干活喽!”我才猛然省悟,“土改”入党的父亲成村级“走资派”。因为这些,我失去了上高中的资格,读书无门!人间憾事,莫过于想读书而不得读。几次次,梦见端坐在教室上课,梦中笑醒,懊悔万分。几回回,面对长空呐喊:“我要读书,我要读书!”
  开始,人在田里,心系课堂。社员休息抽烟时,我躺在田头看书。旁人讥笑:“城里的知识青年都来咱农村种地了,你还读书!想啥哩?”读书有用与否,谁也说不准。白天,我在生产队出工,晚上我点着煤油灯看书,把床头蚊帐都熏黑了一块儿。没书时,初中的语文数学课本我也读得津津有味。
  三年半后,幸运之门向我敞开了:我考上了师范学校!两年后,我被分配回本县从教。平时,我认真教书;双休日,则在我家的责任田里忙碌。
  当了老师,还想着读书。要给学生一碗水,自己必须有一桶水。正规大学没缘就读,“没有围墙的大学”闯它一闯。1993年10月,我报名参加了福建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科自学考试。交报名费、买自考书,拟定每次考试科目,难易搭配。翻开砖头般厚的《古代汉语》上下册,繁体字,如看天书,单单字这一关都难过,遑论语法、句式等,况且还要考试。晚间,备课改作业完,便静坐房间,铺书展纸,逐字逐词逐句,反复诵读。开始,老虎吃天——不知从何下嘴。慢慢地,摸索出了一套自己认可的读书方法,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不知不觉,夜深人静,“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看书睡着了,醒来了又看;天放亮,和衣而卧。夜复一夜,鲜为人知。
  第一次参加考试,我邀了三五考友,提前入住旅舍。晚餐过后,便在床头夜读。早晨,洗一把冷水脸,清醒头脑,吃些早点,带上自考书,迫不及待地来到考场。教室没开,就在旁边看书。考场坐定,两个监考老师数数考生,25张座位,空了很多。后来才得知,有些人考了一次,及格率不高,便不再考了。我翻开试卷,扫描一眼,瞠目结舌,很多题目见都没见过。有时浏览试卷,似曾相识,作答时较顺利。疑难题目,苦思冥想,动笔不瞎蒙。交卷铃声响,有的做完有的没做完。交完卷,发现手心出汗,全身湿透……“自考难,难于上青天!”报名时,有人曾对我说。经历过,才知果真如此。
  教书,种地,应考。一年春秋两考,这场考完忙下场。缺少天赋,没有捷径。听讲座,找资料;看往年试卷,寻参考书;列出重难点,死记硬背;自问自答,逐步积累。暑假白天干活,夜间田里“守水”。在田里,怀揣卷角的自考书,打开手电筒看书。经常是看着看着就瞌睡了,一下子跌倒在了水渠里,这凉水一击又醒了,醒了再看。有时,另一守水者,躲在暗处,等我鼾声起时,便乘机把水引向他家田里。等我醒来发现我家的水流口被堵,便用铁锨推开堵的水流口再引回我家田里。这样,反复几次,我家田里的水未放满,书也没看成。
  一回考试,就是一场大战。有的科目一次及格,有的两三次才能通过,几场考下来,单科合格证书不断增加。取得合格证书,高兴许久,激动流泪;接到不及格的成绩单时,拍胸跺脚,难过流泪,觉得愧对照料父母、孩子,主动承担家务让我安心自学的妻子。
  收到自考专科毕业证书那天,酣饮,竟喝得酩酊大醉,误把窗户当大门了,久推不开。人生得意须尽欢,甜酒苦酒都得喝!之后,仍然参加自考,“临老学阄猪——手硬脚硬”,比常人多花工夫。就这样,爬山涉水,一步一步走来……不惑之年时,竟然考完中文本科全部科目,也算圆了一场自己的美梦。
  回首往事,感慨万千。三年专科,五年本科,八年哪!自考如淘金,“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自考,有甘有苦,苦多甜少;自考,就是二两酒,一两辛酸一两辣。然,不历艰辛,何来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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