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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踏雪寻梅茶
□天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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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猜看,我的瓶中所装的是什么?”
  与多数弱不禁风、白衣胜雪的茶人截然不同,茶道专家悦木体格健壮,笑声爽朗,握手时能感觉到她满手的老茧。她带着一个行李箱,从行李箱中取出一瓶瓶她亲手制作的茶:刺梨茶、小青柑茶、佛手茶、松针茶、牡丹茶、莲花茶,还有布依族妇女放在板蓝根扎染的手帕上,搓卷起来的茉莉花茶,云南的大叶子茶被搓成一粒粒灰绿色的“玉石”,中空,用细麻线串起来可以串成茶叶手链或项链。
  当然,茶的千姿百态还不是最新奇的,更新奇的是她的奇思妙想,悦木长年奔走在大江南北,致力于将植物的花、果、茎、根,与六大茶系做巧妙融合,创造出一种新的气息、滋味和意境,同时又为当地农民的增收创造别样的思路。她取出一个玻璃瓶,让我们猜猜,瓶中所装的是什么。大家开瓶嗅闻,这种深褐色的小树棍散发出一股隐约的蜜香,有茶味而无茶形,一时间竟无人说出答案,悦木很快公布谜底:“这就是哀牢山古树普洱的茶梗。”
  原来,在云南哀牢山,可采茶的古树普遍有一百多岁的年纪,树有三到六米高,采茶要爬树或搭梯子。在市面上,古树普洱价格较高,因此采茶的农民反而是不舍得喝的。当地人采完春茶,会专门打顶修剪一下,促使这些上了年纪的茶树萌发更多侧芽,以利于它们恢复生机。那些修剪下来的嫩枝,同样充满了一冬的孕育与早春萌动的汁水,就这样丢弃,悦木觉得太可惜,便向当地茶农收购了古树茶枝,将其做成完全发酵的“茶梗茶”,以非常便宜的价格卖给当地那些绣花、种菜、带孩子的妇女,让她们泡茶解渴。
  悦木在大茶碗中投入普洱茶梗,以沸水冲之,分茶给我们,茶水是一种澄澈的橙红色,入口回甘立起。在口中迂回一周再徐徐咽下,就能感受其茶汤的厚实饱满以及顺滑感。茶水生津很好,几口茶下肚,后背立刻感觉微微发汗。
  喝完一遍茶,悦木又在碗中投入在贵州制得的红梅干朵,再次冲入85℃的山泉水,奇迹出现了,那些含苞待放的红梅花跨越时间的长河,在盛夏漂浮开放。不仅如此,花在水中纷纷浮起之时,那些老茶枝也再次漂浮到水面上,同时,纵横错杂的茶枝仿佛产生了神奇的吸力,让纷繁的花朵缀上“梅枝”。我们仿佛乘上了时空逆转器,回到了早春“更教踏雪看梅花”的时节。此时,茶碗里老梅横枝,清香绽放,小小的红梅纷纷舒展花朵,茶汤变得甜、净、甘,隐隐有花香。水中的踏雪寻梅图,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宋代诗人王镃的诗:“探春绕遍玉阑干,香暗冰痕屐齿寒。怕有花头遭冻损,枝枝呵手掐来看。”
  在哀牢山,悦木应邀为当地小学开公益讲座,她辅导那些羞涩而木讷的孩子学会表达:在爸妈收了近千斤玉米或几十筐桃子,晒得头晕目眩回家时,为他们端上消解烦热的茶。虽然只是一些便宜的茶梗,入口微微苦涩,但那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很快,茶水滋润喉头,甘甜令这些在田里劳作的年轻父母心头一震,他们会认真端详眼前的孩子,发现孩子在这个太阳明晃晃的夏天长高了、长开了,眉目之间有了体谅与沉静。是的,就像茶的绽放是一瞬间的事,孩子的长大,也是一瞬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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