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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 花
□陈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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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散步。尤其是黄昏后。微凉浅温的风吹在脸上,夕阳把天边熏染半边橙红,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流已不那么密集,脚步也不似白日被压力弹得鼓点一般急促,人们手上拎着的三斤菜二斤鱼透着烟火气,这份松散、氤氲更有人间况味,让人心生温暖与亲切。
  这个小城镇不算繁华,出我住的小区往左拐,一段上坡的巷路,有水果店、糕点店,还有卖凉皮、烧烤的。再往上,是一段平坦的柏油马路,过了红绿灯直走三百米,一个小广场,广场的夏天有喷泉,喷泉的水池边坐着纳凉的人。广场周边是小树林,一些临时练摊的,卖小吃或冷饮、各种小手工的人,就在树林的某棵小树下,倚树席地而坐,边卖东西边赏玩广场舞。
  我散步通常在晚饭后,大约六七点钟,优哉游哉地走出门,一路看看花草,看看路上各色人等,就到了小广场。大妈们正兴高采烈地跳广场舞,看一会儿,就去小树林里淘好玩的小玩意儿了。有天刚进小树林就见围着一圈人,心觉蹊跷,通常小树林里的人都稀稀落落的,便急忙走过去,只见圈里一位老者,低着头坐在一块塑料布上,正用手把腿边报纸撕成条捻纸绳。
  人们议论纷纷。有人低声说,他是盲的哎,真可怜。我细看,的确是一位盲人老者,年纪大约六七十岁,黝黑,脸上皱纹横陈,但看上去还健硕。我猜,他可能听力也有问题,无论人们怎样议论,他也不搭腔。一直捻着手里的报纸条,动作很熟练,一会儿就捻了一大堆。只见他把捻好的纸绳在手上绕来绕去,一会儿就编成了一个小筐,原来是一个纸绳编的小垃圾桶。大家啧啧称赞,有人问多少钱,他也不回答。有知道的人,说在别处也看见过他,钱随便给,放在旁边的旧草帽里就行。转过头,果然看见旁边有个旧草帽,里面放着一些零散的纸币。有人给扔了五元钱,也有人给两元钱,还有人给十元、二十元的,有人拿了绳编的小垃圾桶,有人没拿,只是扔钱。无论给钱的人多少,老人都是那样不紧不慢地编着,周围嘈杂的世界也似乎与他无关。我拿了一个,往旧草帽里扔了十元钱,一路把玩,走回家去。
  从那以后,每天散步我都到老人那里站一站,看他不紧不慢地编小桶。他旧草帽里的钱有时多,有时少。地上的小桶有时有存货,有时供不应求。
  那晚,天有点阴,爱人说:“不然别去了。看淋了雨,春天寒气重。”
  我答:“没事儿,下雨了我就回来。”我夹着一把伞出门,还真被爱人说中了,出门还没走到路口,一阵风来,雨点就滴滴答答掉下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竟不似往年羞涩,豆大雨点狂放地噼噼啪啪锤着地面。我支开伞,转身回家,刚走两步,猛然想起小树林里编纸绳桶的老人,他还在不在?看不见听不见的他,大概没有预警能力的。我着急去看一看,转身跑向小树林。
  小树林的情景让我来了个急刹车,只见许多伞——花的、条纹的,山水的、素色的拢在一起,就像一个多彩的蒙古包,又像一朵斑斓的浪花。悠扬的琴声自伞下传来,我慢慢地走近,只见老人安然地坐在伞下,不紧不慢地编着他的纸桶,一个小姑娘拉着手里的小提琴,舒曼的《梦幻曲》悠扬地在雨中流淌。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咳嗽,不断有人加进来,伞花越开越大,只有琴声,还有某些看不见的、令人温暖和神圣的东西在环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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