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送了一点芦蒿给我，我特地备了茶水，打开手机里的小说，坐在河边的阳光房里，一边喝着茶，听着小说，择着芦蒿。阳光房里乱得一塌糊涂，戴着滤镜的我，眼里只有那几盆枯萎的盆栽和眼前一堆的芦蒿。枯萎的盆栽书写着植物的轮回，我任由它们放在那，固执地等待着，等待着点点新绿，会在某一天，出现在我的眼前。
　　芦蒿淡淡的清香，在我的指尖若有若无。掐上几根，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把手指送到鼻尖，轻轻地闻一下。前几年，我曾在家门口栽了几棵芦蒿。后来建荷花池时都挖掉了。今天，芦蒿的淡淡清香，又让我萌生了再栽几棵芦蒿的打算。不为吃，只为那上了色的指尖上带着的淡淡清香。
　　如今，我的这双手已经很少在指甲缝里看到深青色了。
　　下午，我在田间地头闲逛。猛然，在一座砖头砌起的孔桥的桥洞里看到了枸杞。我不管不顾地就顺着坡度一点点地钻进桥洞，倾斜着身子拉着带刺的藤蔓小心地掐着上面的嫩头。掐上一把，手心握不下了就直接放进了上衣口袋里。上了点年岁后，我做事沉稳了不少，很少像今天这般冲动了。在钻进桥洞时，我还在心里暗暗想了想，不知道这座桥有没有桥神，我会不会冲撞到他。等我做完了心理建设后，枸杞的嫩头也被我掐得差不多了，没有掐的，当然是我无法够到的。下来容易上去难，肥胖的身体无处借力，又不敢用蛮劲，怕浅浅的口袋里放着的枸杞头以及春节时丫头孝敬我的新手机，都在我的跳跃中掉进河里。
　　最终，我还是以一只脚滑下去踩进枯叶烂泥里，另一条腿跪在水泥桥洞里划破皮为代价，然后干脆坐在桥洞里的坡上伸出脚，寻到落脚点，才出了桥洞，慢慢地爬上了岸。庆幸的是，我的枸杞头一个没有掉，我的手机也安然无恙地待在我的上衣口袋里。反而收获了一盘鲜美的时蔬，还有那久违的感觉。
　　说老实话，连续好多年，在万物生长的春天，我都会下意识地寻找着枸杞。那时采摘的枸杞头都是拎到菜场去卖的，一次也能卖上几元钱。现在想想，实在不知道那几元钱是能家用，还是能买一件衣服。
　　现在，摘枸杞更多的是为了吃，也是为了在摘枸杞时，那上了色的指尖。那上了色的指尖像一枚印章印在了我的心里。如今是网络时代，我经常刷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在田间地头寻着各种野菜，然后踮着脚尖在锅台前忙碌着。我从这样的画面里，看到了几十年前的自己。
　　春天给万物着色，野菜给我的手指着色，手指给我的生活着色，这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