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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鸡蛋
□曾利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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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耒洲城西的金边农贸市场处于城乡结合部,很大,往西,便有耒洲最大的蔬菜种植基地和养殖基地,耒洲城大多数农贸市场的反季节蔬菜和售卖的家禽都出于此。
  说金边农贸市场大,不仅仅指其场地宽,面积大,更重要的是,你想买的农副产品在这里都可以找到。我就住在金边农贸市场附近。每天中午下班时,我会顺便从市场上买点菜回家。
  张姨是金边农贸市场卖土鸡蛋的,六十岁左右,头发花白,衣着朴素,脸上满是皱纹。张姨卖鸡蛋,从不论斤卖,一个一个地卖,每个比养殖基地圈养的母鸡下的蛋贵上两毛钱。张姨在市场没占摊位,平常就用一个竹篮装着鸡蛋,篮底铺一层谷壳,在市场西侧大门口,择一地售卖。
  每天一大早,张姨就蹲在那,一只手握住竹篮提手,另一只手搭在自个儿的膝盖上。土鸡蛋好卖,张姨从不吆喝。当然,也有人对张姨投去怀疑的眼光,这鸡蛋看起来咋不像土鸡蛋?那个时候,张姨便会站起来,红着脸说:“咱家在后山养了近百只土鸡,这鸡蛋是土鸡蛋。”
  我喜欢从张姨那里买,每次看到张姨,我就会想起在乡下念小学那会儿,每逢赶集,母亲便将平常舍不得吃的土鸡蛋拿到集市上去售卖。母亲怕路上把鸡蛋打碎,特地在竹篮底部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谷壳,然后将鸡蛋一个一个地放到竹篮里。我深信,张姨卖的是土鸡蛋,是地道的土鸡蛋。
  那天,我去市场晚了点。当我到达张姨卖鸡蛋的地方时,发现张姨提着空篮子已经走远了,留给我的只是一个稍微佝偻的背影。我很懊悔自己耽搁了从张姨处买蛋的时间。我也没想到张姨生意那么好,一篮子鸡蛋居然那么快就卖了。
  来到市场中心的猪肉摊前,老李热情地向我打招呼:“姑娘,今天来点前腿肉?”“不,今天来点五花肉。”我看了看笑容可掬的老李,伸手去翻看摊位上的那块五花肉。
  老李也是我认定的人,从老李这买猪肉,我从不问价。很多时候,老李把我选定的猪肉砍下来往电子秤上一放,身子往后一仰盯着秤一看,又从摊位上割点肉加到秤盘里,然后报个数,我就扫码付款给老李。
  没买到土鸡蛋,我提着猪肉往回走。在途经张姨卖蛋处时,我居然发现张姨又蹲在那守着一篮子鸡蛋。我大吃一惊,张姨的这些鸡蛋从哪里来的?张姨家有这么多土鸡蛋?
  在随后的一周内,我发现张姨有几次卖完一篮鸡蛋后,又变戏法似的提来一篮。我越想越不对劲,我预感张姨卖的很可能不是土鸡蛋。
  那天,我去城西的速成鸡养殖基地参观,经过基地外面的批发中心时,居然发现张姨正在买鸡蛋,卖猪肉的老李也蹲在一旁,帮张姨把鸡蛋往箩筐里装。
  再去金边农贸市场时,我不再从张姨那买鸡蛋。有那么几次,我从张姨面前走过时,她还罕见地站起来,热情地招呼我买她的土鸡蛋。当看到我漠然的神情时,张姨又红着脸蹲了下去。
  年底,单位组织走访慰问,我被安排去城西刘家村。当我冒着风雪赶到慰问对象刘二家时,发现刘二竟是拄着拐杖的鳏夫。一番嘘寒问暖过后,我将慰问金交到老刘手上,正欲离开,门外老远就传来了一声问候,“刘二,在家吗?”
  这声音好熟悉!我扶着刘二打开门,发现张姨和老李提着一袋米、一桶油和一块猪肉,正向刘二家走来。
  看到我诧异的神情,刘二连忙告诉我,张姨和丈夫老李是邻村的,虽然非亲非故,但这些年张姨一家一直资助着他,尽管张姨家并不富裕。
  张姨和老李也惊奇地看着我。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第二天,我再去金边农贸市场买菜时,又看到了张姨守着一篮子鸡蛋在售卖。我停下来,捡了几个,付了款,然后冲张姨一笑,“这鸡蛋,我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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