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窗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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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雪夜,四周幽寂无声,一个人坐在窗前,窗外是雪花飘落的声音,偶尔也会传来雪压断枯枝时的脆响。这时候,我的心像乡村被雪覆盖的原野一样辽阔,内心深处已经无数次畅想第二天要到大雪覆盖的原野上驰骋的情景。
白雪覆盖的原野显得更加空旷,一眼望不到边,面对着茫茫雪原,心里没有了障碍,不再设限,不会再像人生某一个不顺遂的阶段一样,排斥那个让你人生陷入低谷的人。太阳照在远处的白雪上,反射着圣洁的光,我的心在雪景的映衬下容纳了所有的过往和遇见,不再生一丝嗔、恨。
儿时的下雪天,父亲去院子里用钢叉加固柴垛,当他在雪地里忘我劳作时,热气从他嘴里和鼻孔中呼出,一会儿就变成了挂在他眉毛和胡子上的霜花。那一刻,我想起了评书里面的白眉大侠,这一幕一直存在于我记忆的深处,虽几十年过去了,却如同发生在昨天一样。
我小时候的冬天就是冬天本该有的样子:寒风刺骨,天空飘舞着洁白的雪花。有时候,雪会飘飘扬扬,持续三天三夜;有时候,大雪会封住了门槛。天刚刚放晴,父亲就在严寒中走到院子里,对着双手哈着热气,拿起铁锹就开始铲雪,地面堆积的雪便在一扬一落中躺在了院子外面的某个角落。
隔着院墙从二胖家传来小朋友叽叽喳喳的欢呼声,那声音就像春日里的鸟鸣,不一会儿就听见二胖呼唤我的乳名,我没有和父母打招呼便急着冲出了家门,身后还传来母亲的叮嘱声。
低矮屋檐处的白雪闪着诱人的光,我挽起袖子抓了一把,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甜滋滋的凉,二胖和喜娃也各抓了一把雪品尝,寂静的村庄就被我们几个孩童的笑声点亮,笑声震惊了村头的那棵老槐树,树枝上的雪花纷纷落到了地面上。我们几个结伴跑向村庄外面的原野,家里的小黄狗也摇着尾巴跟了过来,随着簌簌的脚步声,雪地里便留下了我们的脚印,还有一串小花狗的脚印。
过了桥是一片桃林,这时候的每一棵树都开满了琼花,我想起了学校老师让我们背诵的诗句:“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眼前的景可不就是桃树变琼枝吗?豫北平原的乡下根本没有青竹,青竹变琼枝的景象一直到我定居省城后才见识过。我所在单位的图书馆门前种着一片青竹,某年下雪后,我在这片竹林前看到了诗句中描写的画面。
我们在桃林的入口处堆了一个雪人,二胖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墨水瓶的瓶盖,黑乎乎的瓶盖用来做雪人的眼睛,瓶盖点睛之后雪人瞬间便有了精神,这时候喜娃的妹妹从兜里掏出来半张写春联时用的红纸,给雪人涂了一个红红的嘴唇。我们望着黑眼珠红嘴唇的雪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小黄狗撒欢儿似的围着雪人兜了一圈,对着雪人狂吠了几声,雪地里留下了我们、雪人、狂欢的小狗的身影。
长大后我从故乡逃离,在城市的天空下奔波。然而,当一颗心从人世烟火的忙碌中跳出后,我总是怀念童年的那场雪,也渴望城市的冬天能下一场大雪,因为大自然的冰雪之气可以涤荡俗世的尘埃。
下雪天端坐在屋内,临窗听雪,思绪越过城市的天空就回到了童年时大雪之后的旷野。一个人的精神世界便借着冰雪的气质开出一片洁净之花,在圣洁雪光的映照下,赤子情怀如同阳光下的原野,上下一色,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