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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艾蒲香
□戴春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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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农历五月,绚烂的阳光在宗祠飞翘的檐角上滴溜溜打转,远处江上赛龙舟的锣鼓声隐隐可闻,像热辣的山歌撩得人心花怒放。丝丝缕缕的艾蒲香从袅袅升腾的水汽中,从半开半掩的大门后渗透出来,发酵似的越来越浓郁,汇成溪,汇成河,流啊流啊,直流到每个眷恋故土的游子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艾草是遍地跑的野小子,春风刚露头,田间地头房前屋后,哪哪都有它的身影。叶子青碧细长,分叉似鸭掌,背面长着灰白绒毛,香气浓烈。清明前后,艾草叶子鲜嫩得能掐出水来,乡邻们便呼朋引伴地前来采摘。用井水淘洗干净,放到锅里煮开,过凉水,搅打成艾草泥,和到糯米粉里揉匀,裹上咸蛋黄、肉松或豆沙,揉成圆形上锅蒸熟,便是惹人喜爱的青团了。一口咬下去,软糯清甜,满是春天的芬芳。
  艾草春日发芽,夏开簇簇紫花,秋结细碎黑草籽,冬日枯黄萎谢,时不时被掐去芽头嫩叶,也会被整棵拔起晒干做药用。然而,春雨一临,呼啦啦一大片萌出,没心没肺地在春风里招摇,活泼泼好似粗声大嗓的乡村妇人模样。
  菖蒲如邻家土狗一般,温驯地依偎在山脚边、清溪旁,叶呈剑形修长,与兰花叶相似,经络分明,根状茎嫩白粗壮。撕开叶片,山野清冽之气扑鼻而来。这个“菖”字,原本就是蒲草茂盛之意哦!从无肥水滋养,一大片一大片的菖蒲俏生生地立在水畔,分明就是行行排排绝代佳人顾盼生姿,饮清风凝露,伴怪石山泉,怎一个“美”字了得!
  临近端午,精心挑选出鲜嫩粗壮的艾草香蒲,用红丝线仔细绑好,悬挂在家家户户的门楣上,便是防疫驱邪的灵符了。大街小巷也有妹子挑着卖,苗条身形袅娜而来,叫卖声娇嫩如空山鸟鸣,格外动人。
  大灶上柴火熊熊,艾草、菖蒲、鱼腥草、金银花等五六种香草被小心地装进纱袋,再把药草浸染在大铁锅里,开水翻滚早已成墨色。系着碎花围裙的阿婆用苍老的声音呼唤一个名字,银铃般的笑声蹿进门来,但见整座房子热气腾腾,氤氲着浓郁的艾蒲香。爸妈提着药草水,倒入大浴桶,抱起猴似的孩子放入桶内,将药草水一勺一勺地往孩子身上浇。边搓边冲,孩子怕痒,咯咯笑成一团。
  “五月五日洗药澡,敢与水牛比赛跑哩!”老辈人相信,身上的污浊之气灾患病痛都会随着神奇的香草药汤流走,从此人生明媚无灾无病!
  洗过“药草浴”的孩子们浑身通泰,穿上父母备好的新夏衣,呼啸着穿梭在青石板路上,串串欢笑声把蓝天都唤醒了。“五月五,是端阳。门插艾,香满堂……”清亮的童谣年年岁岁重又响起,他们胸前纽扣上系着红毛线结成的鸭蛋络子,里头温热的青皮鸭蛋,随着跃动的身子一下一下撞击着无尽的欢乐。
  多少先祖在山间地头遍尝乡野草叶,时而微笑,时而皱眉,酸甜苦辣咸一一尝过。而艾蒲凭迷人的原香,最早排着队走向柴火大灶,与每一个烟火日子紧密相连,丝丝入扣地消融在乡邻们的笑容里。
  而今,越来越多的香草如影随形伴同故乡一路走来,环绕着青石铺就的街头巷陌,在热辣的村庄里自由行走。沿街有许多“农家菜馆”,五指毛桃根炖排骨,下火祛湿;香藤子蒸猪爪,既补钙又强筋骨……这些草藤挟着山林幽微的芬芳,又不动声色地避腥提鲜,清甜的汤水,能让你连舌头都吞下去呢!篮子哥在责任田里栽种了各色香草,伴着溪河养了鸡鸭兔鱼,挂牌“实践基地”,专门接待五谷不分的孩子采摘学习。返乡创业的大学生钰清承包两座山种杨梅,树下种油菜花格桑花,山旁建“农家乐”,来赏花游玩、采摘休闲的人络绎不绝……乡邻们的汗水蜿蜒而下,细细织就“香草小镇”的锦绣图画。
  灯火摇曳多姿,那些虽经曝晒火烤却恒久不散的馨香,那些回响在烟火日子里清越柔暖的希冀,缓缓渗入血脉,在大地上葳蕤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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