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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侯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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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爷来到“天易·天府颐园”的第一天,园里刚给安顿好,可能送他来的儿子小王还没回到单位,他就坐卧不安,或者在房子里来回走动,嘴里不停地嚷嚷:“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大刚安抚道:“王大爷,咱到外边走走。”
  院内像是一个小公园,草坪、各种灌木以及高大的乔木,应有尽有。冬青的枝头已经冒出嫩绿,粉红色的樱花绽放在枝头,像一个个爆竹要把春天引爆。一阵微风吹来,吹响了藤架上的风铃,吹动了绑在树干上的小风车……院内处处洋溢着春的气息,春的生机。
  “王大爷您看,这小风车转得多快。”
  “我不看,我就要回家。”
  “王大爷您听,风铃的声音真清脆。”
  “我不听,我就要回家。”
  “王大爷,我给您讲个佟掌柜的小小说吧?”佟掌柜是个作家,大刚的老同学。
  “我就要回家,回家……”
  无奈,大刚只好对王大爷说:“好,王大爷,听您的,咱回家。”
  “好,好,好。”王大爷拍着手像个孩子似的笑了。
  大刚搀扶着王大爷来到了一个公交站牌下。大刚说:“王大爷,咱就在这里等车,车来咱就走。”
  王大爷看了看站牌说:“好,车来了就回家。”
  没想到,等了半天不见车的影子。大刚说:“王大爷,今天看来没车了,咱走吧?明天再来等车。”
  王大爷瞅了瞅西斜的太阳,只好无奈地答应了。
  第二天,还是没车。
  第三天,依然没车。其实,那个“站牌”就在园内,是个假站牌,永远不会有车来。园内这么做,只是为了安抚一些像王大爷这样患了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
  ……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王大爷忘记了回家这件事,不再提“回家”了。生活也变得有规律了,每天吃过饭,要么在房间里看电视,要么在护理员的陪同下到健身房锻炼,要么在园内听其他老人聊天,或者听别的老年朋友唱歌、跳舞。到了收获的时节,他虽手脚迟缓,但也随大家一起来到现场,观看大家摘辣椒、番茄……他不认识蔬菜,常常把番茄当成茄子,辣椒说成豆角,看到大家哈哈大笑,他也跟着笑,很是开心。
  到了年关的时候,小王放假了,来接父亲回家,他想陪老人在家过个年。
  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王大爷说:“回家?这里不就是家吗?我在这里巴适得很(四川方言:很舒服的意思)。”
  小王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盒,什么滋味都有,但是,甜蜜的滋味还是占着很重的比例。他说:“爸……”
  王大爷打断儿子的话,指着大刚说:“你不是我爸,他是我爸。”
  大刚忙说:“大爷,您搞错了。”
  王大爷说:“我没搞错,你对我那么好,不是我爸是谁?”
  小王心里既酸涩又欣慰,父亲患病多年,已经不认识人了,家里的保姆换过几任,都被父亲无理取闹地赶走了。之前在家里,父亲偶尔也会叫自己“爸”,他能把园领导大刚当成“爸”,证明大刚,还有“天易·天府颐园”,对父亲尽到了责任。看来,把父亲送到“天易·天府颐园”是对的,是自己这辈子最明智的选择。
  过罢年,小王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先后回家了——他们也是来“天易·天府颐园”养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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