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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无处不在
□林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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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去世了。
  我按压着氧气袋,感受她渐渐没了呼吸,她的胸膛不再剧烈地起伏,喉咙里的痰不再“咳咳”地上下,指甲渐渐发紫,就这样,她悄无声息地走了。
  当周围的人号啕大哭的时候,我并没有那么难过,我只是麻木地盯着她,她平静的脸上,有我看不透的岁月沧桑。
  有泪滑过脸庞,但并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悲伤,好像我十分平静地接受了奶奶离去这个事实。
  接下来的事情是停尸、祭拜、点烛火、烧纸钱……不断叩拜、不断陪同前来祭拜的人,忙忙碌碌,没有安歇的时候。繁忙起来偶尔看一眼奶奶沉静的面容,感觉自己没有那么悲伤,总觉得她还在那里,只是睡着了在等你归来。
  真正哭出来是在奶奶被抬走的时候,那时才开始真正觉得,奶奶走了,再也回不来了。从今以后,她是一捧灰、一抔土,是天上的星宿,唯独不再是你熟悉的样子。
  丧事一共办了七天,第一次回到自己家里,觉得很累,去睡了一觉。这一睡,就从下午2点睡到晚上9点。
  醒来的时候家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摸索着起来,月光照在阳台上,倒是十分安宁。耳边是夏蝉的叫声,一声声清脆响亮,连绵不绝。微风吹过,白色的窗帘开始晃动,摇曳出婆娑的影子。回头看见桌子上摆着的,七天前喝了一半没来得及喝完的牛奶,不知为什么,忽然悲从中来。
  想起了不知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有时候亲人离世,真正让你感到悲伤的不是亲人离去的瞬间,而是窗台那盆还没浇水的绿萝,半夜洗衣机轰鸣的甩干声,和桌子上那碗凉透的粥。
  奶奶走的时候,我对死亡还太过懵懂,只觉得那个人没了,但此时此刻,看着屋里静谧的一切,想到我此生再也不会听到她的声音,我突然就刻骨铭心地意识到,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有人问过,何谓思念?
  回答:日月,星辰,旷野雨落。
  可否具体?
  山川,江流,烟袅湖泊。
  可否再具体?
  万物是你,无可躲。
  亲人逝去,我们哀恸欲绝,所见之物只要触动内心,均能唤起相思。所以此刻,夏日蝉鸣,窗帘微影,牛奶开启,房屋黑漆,我痛哭失声,不能自己。
  “如果有个直达天堂的电梯,我多想不顾一切去看你。让你看看我的成绩,算不算有了一点儿出息。”
  岳云鹏在父亲逝去之后,写下了这样一句思念。
  美国老妇每天穿戴整齐得体地到地铁站里安详地坐着,风雨无阻,只为听到她丈夫生前录下的地铁提示音。
  生的对面不是死亡,而是遗忘。只要我还记得,你就永远活在我的记忆里。
  我记得小时候你蒲扇轻摇,为我驱赶蚊虫,给我讲民间歌谣,编织牛郎织女的美梦;我记得你腌的酸菜,酸甜可口,能让挑食的我吃下一大碗米饭;我记得你躺在摇椅上,在阳光下织着毛衣,小院闲适慵懒,岁月静好。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或许多年后的我,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我本愿与你蹚过岁月的小溪,携手看遍世间的风景,可惜时光无情,留我独怜倒影。不知多年以后,你的面容会不会模糊在我的记忆里?会不会我要努力想起,才能寻得你的踪迹?
  如果是这样的话,请你经常进入我的梦里。梦中老屋生锈的大铁壶是你,闪闪的绣花针是你,发黄的老花镜也是你,无论你以什么形式出现在我的梦里,都会提醒着我,你其实不曾远去。
  我会抚平心中的思念,折叠美好的瞬间,然后装进爱的信封中给你,带你看河清海晏,繁华世间。
  你永远,鹤发童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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