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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 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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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无边的水中自由穿梭,水流抚摸过我的每一片鳞甲,从颅顶一直到尾梢,我们是如此地亲密无间,宛如一体。我那天赐的盔甲每时每刻都在映照着周围的一切。有时,我的同伴倏忽游过,留下一个模糊的银色影子,同时,我也捕捉到他反射的细碎光芒。每时每刻都有这样的闪光出现,我料想,太阳的能量是无穷无尽的。只不过她在白天炽热,在晚上温和。
  某天,一个强势的家伙气势汹汹地来了,那是一个比太阳更加明亮炽热的光团。他存在的时候,太阳就只能从西方仓皇而逃,黯淡地躲在夜晚。当我熬过了他的“统治”,重新又沐浴在阳光之下时,不由得泪水盈眶。可是一旦那个坏家伙出来,就会带走我的眼泪。他见不得我为宽厚的太阳落泪,因为他是如此的残暴贪婪,总是无止境地攫取着一切水。
  如此过了许久,我渐渐地不能在水中自由来去。他带走了水,并给无边的水拢上围墙。我时时扎进柔软的泥墙中。起初我还不服,不肯回头,偏要在泥墙里辟出一条路来,可是越往里就越是坚硬,我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无济于事。于是我只能屈辱地放弃。可即便我掉头游动,很快又碰到另一个泥墙。他把我的世界变小了。
  渐渐地,我的头顶冒出水面,接受他的炙烤,腹部也只能被迫紧贴肮脏的淤泥。情况还在越变越糟。
  我和伙伴们簇拥在一起。从前我们从来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但此刻,我们没有选择。
  我从未见过这样狰狞可怖的画面:他们一面脸颊陷进泥土,枯枝和碎石扎进眼球之中,在眼眶的缝隙之中,血液和沙砾杂糅,泥水灌进又漏出。我大概也是这样一副惨样。
  浑浊之中,我只能看到那个光团。他变得模糊了,但越发滚烫。我忽然就不愿再挣扎了。他看到我们这样狼狈才快意吧?
  当太阳露面时,一切都沉淀下来。我获得须臾的安宁,同时也终于能够看清四周。我的伙伴们疲惫地侧躺着,他们也消停了,只有腮部在微微翕动,拨开的水纹无数次被彼此的身躯截断。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心中弥漫着悲凉。消失的水去哪了?还会回来吗?我们能等到水回来吗?
  在他再次现身之前,一切又沸腾起来了。因为不断有鱼漂浮起来,他们的腮永远紧闭,嘴也不再张合。他们的身躯只能随着水波流动,在活着的同伴四周跌跌碰碰,又流向他处。
  没有鱼想这样。
  焦虑一瞬间炸开。他们疯狂地摆动着尾巴,短暂地蹦着跳着,想要离开这个泥淖。鱼和鱼彼此紧贴、碰撞,惊恐万分地涌动着。他们的面部因惊恐而扭曲——黑黢黢的口、因充血而外突的眼睛、放大的瞳孔、充满褶子的皮肤。
  他们布满伤痕,肮脏的甲片簌簌落下,被翻滚着压进泥里。
  这是在干什么?我被猛烈地冲撞着,白眼一翻,偶然瞥见漫天的血色。
  他来了。
  太阳感受到他的威压,逃之夭夭。
  他已经来了。
  过去无数个噩梦的白昼都是这样开始的。也许这就是我的最后一个噩梦了。
  忽然,一个梭形的泥条从泥潭之中飞跃而出,直挺挺地指向他。不再是儿戏一样的蹦跳,几乎要冲上天际了。我瞪大眼睛。我的伙伴,你怎么敢冒犯那个可怕的家伙?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越来越多的伙伴效仿。从接二连三到成群结队,一大片黑色的阴影笼罩在我的头顶,他的光芒似乎快要被全部阻挡了。
  在空中,他们把身上的污泥都摆脱开,重新展露银色的光芒。
  我痴痴地注目,心中有种莫名的东西在疯狂涌动。我也模仿着他们,奋不顾身地一跃而起,像曾经在水里一样摆动尾巴,在空中游动。
  内蒙古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2022级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 轻描
  指导老师 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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