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在聂河上
文章字数:
秋日正午的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冰冷的病房顿时温热起来,空气中充满阳光的味道。
举目远眺,窗户外面是广袤的田野,早种的麦子已冒头,看上去绿油油一片。灰黄的那片是还没来得及砍割的苞米秆,它们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如暮年颤颤巍巍行走的人。最惹眼的是眼前这条蜿蜒在旷野里的聂河了。站在高处看,它仿佛一条淡绿的绸带静静地躺在大地的怀抱里。金色的阳光洒在河面上,折射出美丽的弧线。一阵风吹过,波光粼粼,像是无数的金丝蝴蝶飞舞着。
医生说我要在这里至少住一周。这个三人间病房里,住着我和两个60多岁的大姐。我的床靠窗,无聊时我就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风景。这个以中医微创“小针刀”见长的中医院,虽然地处长安郊区偏僻地带,但已经有三十多年的历史,许多外地人都慕名前来诊治。
久躺床上,浑身不自在,除了抱着手机玩外,三人经常聊天。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着唉声叹气、满腹委屈的两位大姐,我的思绪飘向了远方……
时光里,我们都是赶路人。生活里,我们却是披荆斩棘的勇者。人的衰老和成熟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我是一个性急之人,快人快语走路带风,自从膝关节受损后,感觉整个人活得都不从容了。贾平凹先生在《五十大话》中说:“我常常在爬楼时觉得,身子还在第八个台阶,灵魂已站在第十个台阶,甚至已经坐在了屋里的椅子上。”对此,我也是感同身受。医生问我年纪轻轻为何膝关节退化这么严重,我反思许久也没搞清原因。虽然懊恼,终究还是要积极面对。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在能走远的时候,去过远方;如今不能走远了,那就安于当下吧!
治疗几天后症状明显减轻许多,不由得心生欢喜,一个人溜达到医院的后院晒太阳。推开门眼前豁然开朗,这分明就是个小型农场,有瓜果菜园、垂钓池、羊圈、鸡舍、狗窝……尤其吸引我的是左边那一架青皮吊冬瓜长廊,穿行其中满目琳琅。看第一眼我就震撼了,最大的冬瓜目测有三四十斤,吊在一个小拇指粗的、干枯的藤上。因为过重,主人用一个编织网袋兜着它。每隔一两步就有个或大或小的吊瓜,走近能看清墨绿色瓜身上乳白色的细绒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喜欢那些阳光里、岩石间或者夹缝里铆着劲生活的植物,它们栉风沐雨,不依附不攀缘,兀自向上向阳生长。拍下来,总给人治愈的感觉。红尘万丈,岁月迢迢,月亮慢慢变圆,事情缓缓如愿。
小院里秋风浩荡,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相互搀扶徜徉其间。死亡和疼痛最能让人清醒。我读了心理治疗大师欧文·亚隆的《直视骄阳:征服死亡恐惧》后,才明白并不是父亲面对死亡淡定,而是他把恐惧都深埋在了心底,尽所能缓解亲人对于即将到来的永别的恐惧。父亲走后我深切感受到死亡实际上也是生命的一部分,“永远”是一个多么残酷的词语啊!四顾人潮汹涌的车站,眺望一望无际的大海,仰望深邃幽蓝的夜空,我却再也无法真实地触摸到父亲,但我又似乎分明能感知到他无时无刻不存在于我的脑海中。岁月深长,万物有期。
阳光温热地照在身上,亲吻着脸颊。两只长尾喜鹊在不远处的柿树上跳来跳去,惹得满树红灯笼似的小柿子在枝头乱颤。想起一周前网上盛传的“哈佛鸡蛋减肥法”,那张饮食表上列了四个周的一日三餐饮食清单,如果能严格按照此单饮食,一月轻松减去10-15斤不是问题。可问题是,看完那张清单让人顿觉生无可恋了。父亲病重时吃什么吐什么,难得偶尔舒坦点时说想吃妈妈的手擀面,可等一碗香喷喷的裤带面端到他面前时却只动了一筷头就吃不下去了……人年轻时、健康时总爱随意透支、胡折腾,真等有一天折腾不动了,回首来时路为时已晚。
傍晚时分,琥珀色的夕阳漫过山峦和树木,余晖投射在聂河上,犹如给河面披了一层橘色的薄纱。楼道响起一个中年女高音:“开饭喽!”看了看表,已是下午5:30晚饭时间。此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群人,是张姐的两个儿子、儿媳和孙子们。他们带了许多慰问品来看望张姐。王姐的电话也突然响起,是女儿打来的。只见王姐一边“嗯、哦”应声着,一边抹着泪花……
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人生短如朝露,风雨之中仍有骄阳。真正的问题是:如何在一个分崩离析的世界里保持清醒,如何解决心理上的混乱并得到内心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