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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师文凭祭
□刘诚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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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老师谢新茂,人称“全国中师生代言人”,“中师”是个历史名词。大概从上世纪80年代初期到90年代中期,国家开始从初中优秀毕业生里招收中师生,十余年间,有数百万人读了师范。谢老师近些年,专门研究这个时段的中师生,我所读过的他的关于这个主题的文章,少说也有二十来篇,许多文章都戳中了中师生的泪点。
  谢老师的主要观点是:中师制度是个人之不幸,国家之大幸。这些中师生,是当时的尖子中的尖子,中师掐了这茬尖子,才有“二茬尖子”去读高中、考大学。后来,大学里之“峨冠博带者”,本当是中师生,但中师生们却去了最底层的乡村教书育人,成了当时中国乡村教育的基石。
  谢老师所谓的基石,既是歌颂,也是叹惜:中师生们应该是城市社会的塔尖,却成了乡村教育的基石。忝列中师生队伍中,我却从来无此感觉。若无中师,像我这般“捉青蛙阉猪者”,不会闲着在这里敲键盘,多半仍在乡下搬红砖。这,不是假谦虚,我中考英语考了8分,还是拜选择题所赐,恰好那年,英语不算入总分。若我读高中考大学,将是昔日“龌龊”,今日也“龌龊”。把他们称之为乡村教育基石,三分夸张,七分是实。他们老了,女同学估计这两年要退休了。他们黑发站上讲台,黑发比黑板黑,他们白发退下讲台,白发比粉笔白。教师岁月,不是粉笔把黑板画白,而是粉笔把黑发刷白。谢老师著就大作,我多是默默读,偶尔转,多数不敢转,心虚。
  中师生不过是中专生,这话真没错,击中了心尖尖上的小伤疤。我在一个小学校当教书匠,时有两个小美女来玩,一来二去,眉来眼去,其中一位相中了一位同事,因为同事是大专生。美女眼斜看了一眼我这个中师生,我心中横起一条梗。
  其实,我耿耿于怀的,不是爱情受辱,而是我工资“含冤”:比不上大专生也就罢了,中师生居然也比不上中师生。民师师范毕业或读了高中师范毕业的,工资51元,我等中师生,工资45元,少6元。6元相当于如今多少元?没算,反正数目惊人。
  受过很多次刺激,拼死要拿文凭。参加自学考试,大概两年吧,拿了个专科文凭,附带,还考了几门本科课程。本科要考英语,须三十五岁后才免考英语。转瞬,三十五了,不考英语了,我也不考本科了,无他,年过三十五,人已“二百五”。
  文凭是中师生的“ 不甘心”。有兄弟名颜道成,与我同乡同届不同班,毕业后那十年,想必患上了“文凭痨”,年年在“捞”文凭,十年间“捞”了七个文凭。几个专科?几个本科?不晓得。也许除了医科外,文科工科,理科特科,都捞到手了吧,也许医科也捞到了,他后来承包了医院。
  我的中师同学,虽然多数做了乡村教育基石,但也要石头缝里蹦出去的,算了算,我班上有十来位“叛了变”,好像混得都不好。年龄是个宝,文凭不可少。莫说中师生,便是高中生,小学生,都在“捞文凭”,受时风波及,鄙人也捞了一回,两年半吧,文凭到手,羞与人言,真是真的,如假包换,只是自觉文化与文凭不相称,这般玩意现不得眼,悄悄拿回家,到现在都没翻开过。有兄弟姐妹,叫我再接再厉,拿个硕士帽戴戴,看看像个贼,还是像个士。这些家伙不怀好意,不是对我居心叵测,而是对文化居心不良。
  实文凭给我添辱,虚文凭给我长脸,每次填表,文凭一栏都是蛮宽的,我挥笔填上本科,把那中师文凭丢爪哇国去了。事实上,真丢的不是中师文凭,而是本科凭证。偶尔忆旧,老手抚摸的,仍是我的中师文凭,还有自考文凭,那个本科文凭,摸都没摸过。
  借着本科文凭虚荣了一阵子,也不能虚荣了。现在填表改“表风”了,须填全日制文凭。待到填表日,只得老老实实写:毕业于湖南新化师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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