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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
□王光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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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愈《师说》中“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这句话在人教版高中语文教材必修3和新课标教材语文必修上册中的注释都以意译为主,这样的翻译使不少教师将这句话归入了“宾语前置”或“定语后置”中,且长期众说纷纭,争论不休。但其实这两种说法皆忽视了古汉语中“宾语前置”和“定语后置”的一般规律,本文将立足于《师说》的具体语境,抽丝剥茧,具体分析。
  韩愈的《师说》是一篇弘扬师道的经典美文,一直以来备受众人推崇。而对其中“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句式的理解却众说纷纭:有的认为句中的“之”起“提宾”作用,进而认为这两个短句是宾语前置句;有的认为这两个短句是定语后置,句中的“之”是定语后置的标志。这两种说法都能以教科书上的注解为明证,那么问题的症结到底出在哪里呢?对于这个问题,究竟该怎么判断才客观而科学呢?

   宾语前置
  主张宾语前置者大都会以人教版高中语文课本必修3第11课《师说》的脚注24“句读之不知:句读不明。下文‘惑之不解’结构相同”和新课标教材语文必修上册P86的注释“句读之不知:不明句读。下文‘惑之不解’结构同此”为证。认为“句读不明”和“疑惑不解”就等同于“不明句读”和“不解疑惑”。如此相互佐证,似乎天衣无缝,但仔细一想,“句读不明”和“疑惑不解”是主谓结构,而“不明句读”和“不解疑惑”是动宾结构。
  众所周知,在高中阶段的文言文学习中,宾语前置一般包括三种情况。
  一是疑问句中,用疑问代词“谁、何、奚、曷、胡、恶、安、焉”等做宾语时,往往放在动词的前面。如:《鸿门宴》中“良问曰:‘大王来何操?’”句中“何操”应理解为“操何”;《寡人之于国也》中“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句中“何如”应理解为“如何”;《逍遥游》中“彼且恶(何)乎待哉?”句中“恶(何)乎待”应理解为“待乎恶”。
  二是在否定句中,代词作宾语时可以前置,成语“时不我待”就完整地保留了这种表达方式。如:《诗经·魏风·硕鼠》中“三岁贯女,莫我肯顾。”句中“莫我肯顾”应理解成“莫肯顾我”;《寡人之于国也》中“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句中“未之有”应理解为“未有之”;《石钟山记》中“古之人不余欺也!”句中“不余欺”应理解为“不欺余”;《离骚》中“不吾知其亦已兮,苟(只要)余情其信芳(美好)。”句中“不吾知”即“不知吾”。
  三是在固定结构中,“之”“是”提宾。如:《陋室铭》中“何陋之有?”应理解为“有何陋”;成语“何罪之有”就保留了这种表达方式。“唯……是……”的格式比较常见,如:《欧阳修苦学》中“以至昼夜忘寝食,惟读书是务。”句中“惟读书是务”应理解为“惟务读书”,此外还有“唯利是图”“唯命是从”“唯命是听”等。
  除上述几种普遍情况,在古汉语中,宾语前置还有几种不常见的情况:以固定结构“唯……之为……”为表征的,例如《孟子·告子上》中“惟弈秋之为听”应理解为“惟听弈秋”。
  以 固 定 结 构“ 唯 ……之 …… ”为 表 征 的 ,例 如《左传·定公 十 三年》中“富而不骄者鲜,吾唯子之见。”句中“吾唯子之见”应理解为“吾唯见子”。
  以 固 定 结 构“ 唯 ……所 …… ”为 表征的,例如《列子·汤问》中“造父曰:‘唯命所从。’”句中“唯命所从”即“唯命是从”。
  定 结 构“ 伊 ……来 …… ”为 表征的,例如《谷风》中“不念昔者,伊余来塈。”意思是“当初情意全不念,往日恩爱一场空。”句中“伊余来塈”即“塈余”(“伊”是语气助词,以 固“来”也是助词)。
  以 固 定 结 构“ 伊 ……云 ……”为表 征的,例如《诗经·小雅·正月》中“有皇上帝,伊谁云憎?”意思是“上天皇皇最英明,究竟恨谁请相告?”句中“伊谁云憎”即“憎谁”。
  以“斯”为表征,例如《诗经·豳风·七月》中“朋酒斯飨,曰杀羔羊。”意思是“两槽美酒敬宾客,宰杀羊羔大家尝。”句中“朋酒斯飨”即“飨朋酒”之意。
  考量古汉语宾语前置的种种表现形式,不难发现,助词“之”要体现“提宾”的功用,必须用在“何……之……”“唯……之为……”和“唯……之……”等固定结构中,否则很难单独发挥所谓的“提宾”作用。因此新课标教材语文必修上册的注释将“句读之不知”解释为“不明句读”,把“惑之不解”判定为“不解疑惑”应当带有意译的成分,不能把它作为这两个短句是“宾语前置”的可靠论据。
   定语后置
  既然不是“宾语前置”,有人就认为“句读之不知”和“惑之不解”是定语后置,意思是“不明白的句读”和“不理解的疑惑”。论者大都以《劝学》“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为证,认为两者句中的“之”都是定语后置的表征。
  殊不知,在古汉语中,定语后置主要包括以下几种情况:以“中心词+之+定语+者”为表征。例如:《马说》中“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句中“马之千里者”即“千里之马”;《为学》中“僧之富者不能至,而贫者至焉。”句中“僧之富者”即“富之僧”;《石钟山记》中“石之铿然有声者,所在皆是也。”句中“石之铿然有声者”即“铿然有声之石”。
  以“中心词+定语+者”为表征。例如:《廉颇蔺相如列传》中“求人可使报秦者,未得。”句中“求人可使报秦者”即“求可使报秦之人”;《荆轲刺秦王》中“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句中“宾客知其事者”即“知其事之宾客”。
  以“中心词+之+定语”为表征。例如:《岳阳楼记》中“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句中“庙堂之高”和“江湖之远”即“高之庙堂”和“远之江湖”;《劝学》中“ 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句中“爪牙之利,筋骨之强”即“利之爪牙,强之筋骨”;《屈原列传》中“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句中“身之察察”和“物之汶汶”即“察察之身”和“汶汶之物”。
  以“中心词+定语”为表征。例如:《西门豹治邺》中“从弟子女十人所,皆衣缯单衣,立大巫后。”句中“弟子女”即“女弟子”。
  以“中心词+而+定语+者”为表征。例如:《五人墓碑记》中“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四海之大,有几人与?”句中“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即“能不易其志之缙绅”。
  仔细分析以“中心词+之+定语”为表征的定语后置句,在“居庙堂之高”“江湖之远”“爪牙之利”“强之筋骨”“身之察察”“物之汶汶”中,后置的定语一般来说都是形容词,而“句读之不知”和“惑之不解”中,“之”字后面的“不知”和“不解”是动词,显然和传统意义上的定语后置相去甚远。更何况,倘若将“惑之不解”判断为定语后置,即可理解为“不理解的困惑”,如此十分别扭,你想,既然有“不理解的困惑”,就可能存在“能理解的困惑”——哪里存在“能理解的困惑呢”?
  说了这么多,“句读之不知”和“惑之不解”究竟属于什么特殊句式呢?显而易见,在这两个短句中,“句读”与“惑”不是“不知”与“不解”的主动者,而是被动的对象。倘若把这两个短句中的“之”理解成“用于主谓间,取消独立性”的话,那么,它们就可以理解为“在句读不被理解的情况下”和“在疑惑不被解答(无法解答)的情况下”,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两个短句可以看成被动句。
  把这个理解还原到课文语境中,则变成了“在句读不被(能)理解的情况下”“在疑惑不被解答(无法解答)的情况下”——这才能与后文所讲的“小学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遥相呼应。
  当然,倘若在“句读之不知”和“惑之不解”加上“有了”两个字,变成“在有句读不被(能)理解的情况下”和“在有疑 惑不 被解答(无法解答)的情况下”,进而将这两个短句判定为省略句,这种理解放到原文的具体语境中也能讲得通。
  在我看来,以文言翻译“信、达、雅”和“求简”的原则为基本,在高中阶段,文言翻译训练还是应当以直译为主,切忌故意绕圈子或在某些疑难问题上囫囵吞枣、模棱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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